[程嘉梓_吕沙_陈希仲] 特别助理
特别助理
1992 第2期 - 第四届科幻小说银河奖
程嘉梓 吕沙 陈希仲
一、形状记忆合金
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在北方形状记忆合金公司的机关里传开了:上级监察处正在审查经理的特别助理金玉智受贿一万三千元的问题。
办公室里的人们凑到一起,就议论起来。那个最能在背地里嘀咕别人的推销员苏小姐,一边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该公司的独家产品――一副形状记忆乳罩,一边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她的远见卓识:
“嘿!我早就看出来,金玉智长得虽然漂亮,可不是一个正经人。经理把她带到公司来的那一阵子,她装得挺像样,你看她那个认真劲,不管干什么都要找个根据,不是哪个制度规定,就是哪份文件要求,好像原则性强得很。我一瞅,就知道她不是那么一回事。可她是经理的特别助理啊,当时谁敢说?现在,你看怎么样,不是也受贿了么!不出我所料吧?”
此话虽有事后诸葛亮之嫌,但对于金玉智来说,却是确有此事。在她刚到公司不久,经理杨希业出国洽谈业务,公司里的日常事务交给金玉智处理。月初,在下达月份生产任务的中层干部会上,金玉智像小学生背书似地说:
“在今天的生产会议上,我要谈八个问题:第一是生产任务问题,第二是安全问题,第三是产品质量问题,第四是设备问题,第五是环保问题,第六是计划生育问题,第七是职工教育问题,第八是精神文明建设问题……”
大家你看我,我看你,不知道今天到底是什么会。
没过几天,这家公司的上级――特种材料总公司要来公司检查计划生育工作。为了迎接检查,金玉智又召开了一个中层干部会。会一开始,她又数说起来:
“在今天的计划生育工作会议上,我要谈八个问题……”
有几个人忍不住笑出声来:怎么计划生育工作会议也是这么一套?
事隔不久,公司内合金熔炼车间发生了一件质量事故,金玉智组织全质办分析质量问题。她很严肃地说:
“在今天的质量分析会上,我要谈八个问题……”
与会者议论纷纷:她怎么老是这一段八股文章?
杨希业回国后,听到一些议论。供销科张科长也来找他说,她的前任就是因为太一本正经了,耽误了公司的不少经营机会,才被辞退的。不是说好要调进一个有灵活处事能力的人来当特别助理吗,可你领来的这位金玉智,还赶不上她的前任,弄不好是要误事的,不如趁早换人!
原来,这家生产形状记忆合金的公司,是靠形状记忆乳罩发的家。这种乳罩,在常温下象绸缎一样柔软;可在体温下,形状记忆合金的特性起了作用,自动恢复成丰满而富于弹性的特定形状。这产品一下子风靡全国,远销东洋,公司赚了一大笔钱。随后,又开发出一系列形状记忆合金产品,其中尤以汽车外壳最受青睐。这种汽车外壳,如被撞变形了,只要用理发吹风机一吹,就能自动恢复原状。订单雪片似地飞来,公司越发火红,内内外外需要应酬的地方也越发多了。一位能灵活应变、善于交际、体察领导意图的特别助理,便成了迫切的需要。所以,供销科长的担心,也不无道理。
胸有成竹的杨希业,信心十足地说;“你不用担心,我培养培养她,会胜任的。”
杨希业把金玉智叫到办公室里来:
“听说你开了几个会,都是那八个问题,大家有不少意见。你怎么忘了我对你说的,每次开会必须重点突出。”
金玉智满不在乎:
“经理!我是根据文件要求才这么说的。”
“你不能这样机械地理解文件。譬如,不少文件要求开座谈会、茶话会只能清茶一杯。可是你看看电视上报导的这个座谈会、那个茶话会,他们桌前都放了些什么?你就领悟了。”
经过这次谈话,金玉智常常看电视了,有时还趁杨希业到公司值宿时,晚上来向他请教。没过多久,人们看到她处理问题的能力和手腕果然大有长进。
由于这家公司生产的形状记忆合金在市场上越来越紧俏,所以经常有人带着礼品、红包来洽谈生意,约请赴宴的更是不计其数。金玉智看到周围许多单位也是如此这般,便对禁止请客送礼的规定有了理解,她常常代表经理出面处理这些事务,一来二去,便也应付自如。有一天,五个单位先后约请供销科张科长去参加晚宴。张科长倒也不客气,选了一家在豪华餐厅设宴的去了。事后颇有些反映,总公司监察处打电话给经理特别助理金玉智,向她了解情况。金玉智在供销科转了一圈,回来后便笑嘻嘻地向上级报告:
“我了解过了,没啥问题。张科长那天下午虽然有五家请吃,但他坚决抵制了这种大吃大喝之风。”
后来,张科长受到了上级的表扬。那位曾经怀疑过金玉智能力的张科长,从此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。
二、来路不明
监察员孟庆达还不到四十岁,可从事干部监察这一行已经十多年,也算得上是一个老资格了。这一次金玉智受贿案,经他如此这般一番调查,本已可以做出结论,移交司法机关处理。但那位苏小姐找到孟庆达,神秘地说:
“我向您汇报一个情况,您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。这金玉智是杨经理亲自从外面调进来,又一手提拔的。我听人事科长的夫人说,她的档案袋子里除了一张登记表外,什么也没有。谁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调来的。再说,她和杨经理关系暖昧……”
“你有根据吗?”
“这……”苏小姐支支吾吾,“这……我是凭做女人的直觉……”
“直觉?”孟庆达心想,直觉不能做根据,但并没有说出声来。
“我总觉得这金玉智受贿不那么简单,在它后面肯定有点什么事……”
孟庆达经过一番考虑之后,拿定主意要向这个案子的纵深挺进,以便弄清它的背后,究竟还有没有点什么……
杨希业在经理办公室里见到孟庆达时,显得有些不自在。孟庆达开门见山地问他:
“金玉智是你从哪里调来的?”
“金玉智的问题,虽然我事先毫无所知,但我还是有责任的……”杨希业不知为什么并没有直接回答孟庆达提出的问题,“我是说,我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。教训啊,真是教训啊!”
“我想知道的是,金玉智是从哪儿调来的?”
“这个吗,哦,她是……”杨希业犹豫了,但他知道,想要推托是不可能的,“她是从华夏高技术研究所调来的。”
孟庆达找到正在停职接受审查的金玉智:“你在研究所时做什么工作?”
“他们没告诉我应该怎么说。”金玉智显得很窘的样子。
“他们是谁?”
“研究所呀!”
“别管他们,你自己要如实交待,为什么还要他们告诉?”
“我记不起了”
“这怎么可能呢?”
“您不要难为我了,我真的记不起了。”
孟庆达听了她的回答,如坠五里云中,感到颇有蹊跷,便直奔华夏高技术研究所去。
这个研究所在城市郊区,依山傍水,环境极为幽静。人事部门的一位干事十分肯定地说:
“我们研究所从来没有金玉智这么一个人。”
“这就怪了,他们明明说是从你们这儿调出的。”
“谁说的?”
“北方形状记忆合金公司的杨经理。”
“听说这家公司是我们研究所的老主顾,常在这里买些先进的智能设备,用在他们的生产线上。杨经理本人也常来……”
“他来找过谁?”
“他经常和我们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邵从柏打交道。”
“好,”孟庆达喜出望外,“谢谢你。”
他在三楼最里边一间试验室找到了邵从柏。
这间试验室非同凡响,除了具有恒温、恒湿、超净封闭空间外,还有许多孟庆达连看也没看过的各种现代化的先进设备、仪器。有一些叫不出名的设备,竟然能识别主人的声音,主人一招呼,它就自己走过来了。
站在眼前的就是邵从柏,他的头发已经脱了一大半,脑门上铮亮。那副大镜片眼镜和镜片后面炯炯有神的眼睛,更显示了他的学者风度。
孟庆达说明来意后,邵从柏对这位不速之客颇为不满,态度冷淡地说:
“我们研究的是技术,不是经济案件!”
说罢,转身便要走。
孟庆达见他态度这般生硬,便用好言相劝,好不容易才把邵从柏留住。
“我只是想了解一下,金玉智是从您这儿调出去的吗?”
“是又怎样?”
“她在您这儿,是干什么工作的?”
“研究。”
“研究什么?”
“这我不能告诉你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技术秘密。”
“她是怎么到您这儿来的?为什么你们研究所人事部门不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?”
“原因很简单,她不是通过人事部门调进来的。”邵从柏若无其事地说。
孟庆达惊愣了。
邵从柏从孟庆达的神情中,看出了几分苗头。他那胜过电子计算机的大脑里,早已反复考虑了几个来回。这件事的前因后果,与他的关系,他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。他不希望孟庆达再迫问下去,便把话题岔开:
“你不就是想了解金玉智受贿的根源吗?这样吧,我这里有一盘录像带,都是些和杨经理、金玉智有关的东西,你先拿去看看。”
说着,从抽屉里取出一盘录像带,递给了孟这个案子的纵深挺进,以便弄清它的背后,究竟还有没有点什么……
杨希业在经理办公室里见到孟庆达时,显得有些不自在。孟庆达开门见山地问他:
“金玉智是你从哪里调来的?”
“金玉智的问题,虽然我事先毫无所知,但我还是有责任的……”杨希业不知为什么并没有直接回答孟庆达提出的问题,“我是说,我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。教训啊,真是教训啊!”
“我想知道的是,金玉智是从哪儿调来的?”
“这个吗,哦,她是……”杨希业犹豫了,但他知道,想要推托是不可能的,“她是从华夏高技术研究所调来的。”
孟庆达找到正在停职接受审查的金玉智:“你在研究所时做什么工作?”
“他们没告诉我应该怎么说。”金玉智显得很窘的样子。
“他们是谁?”
“研究所呀!”
“别管他们,你自己要如实交待,为什么还要他们告诉?”
“我记不起了”
“这怎么可能呢?”
“您不要难为我了,我真的记不起了。”
孟庆达听了她的回答,如坠五里云中,感到颇有蹊跷,便直奔华夏高技术研究所去。
这个研究所在城市郊区,依山傍水,环境极为幽静。人事部门的一位干事十分肯定地说:
“我们研究所从来没有金玉智这么一个人。”
“这就怪了,他们明明说是从你们这儿调出的。”
“谁说的?”
“北方形状记忆合金公司的杨经理。”
“听说这家公司是我们研究所的老主顾,常在这里买些先进的智能设备,用在他们的生产线上。杨经理本人也常来……”
“他来找过谁?”
“他经常和我们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邵从柏打交道。”
“好,”孟庆达喜出望外,“谢谢你。”
他在三楼最里边一间试验室找到了邵从柏。
这间试验室非同凡响,除了具有恒温、恒湿、超净封闭空间外,还有许多孟庆达连看也没看过的各种现代化的先进设备、仪器。有一些叫不出名的设备,竟然能识别主人的声音,主人一招呼,它就自己走过来了。
站在眼前的就是邵从柏,他的头发已经脱了一大半,脑门上铮亮。那副大镜片眼镜和镜片后面炯炯有神的眼睛,更显示了他的学者风度。
孟庆达说明来意后,邵从柏对这位不速之客颇为不满,态度冷淡地说:
“我们研究的是技术,不是经济案件!”
说罢,转身便要走。
孟庆达见他态度这般生硬,便用好言相劝,好不容易才把邵从柏留住。
“我只是想了解一下,金玉智是从您这儿调出去的吗?”
“是又怎样?”
“她在您这儿,是干什么工作的?”
“研究。”
“研究什么?”
“这我不能告诉你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技术秘密。”
“她是怎么到您这儿来的?为什么你们研究所人事部门不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?”
“原因很简单,她不是通过人事部门调进来的。”邵从柏若无其事地说。
孟庆达惊愣了。
邵从柏从孟庆达的神情中,看出了几分苗头。他那胜过电子计算机的大脑里,早已反复考虑了几个来回。这件事的前因后果,与他的关系,他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。他不希望孟庆达再迫问下去,便把话题岔开:
“你不就是想了解金玉智受贿的根源吗?这样吧,我这里有一盘录像带,都是些和杨经理、金玉智有关的东西,你先拿去看看。”
说着,从抽屉里取出一盘录像带,递给了孟这个案子的纵深挺进,以便弄清它的背后,究竟还有没有点什么……
杨希业在经理办公室里见到孟庆达时,显得有些不自在。孟庆达开门见山地问他:
“金玉智是你从哪里调来的?”
“金玉智的问题,虽然我事先毫无所知,但我还是有责任的……”杨希业不知为什么并没有直接回答孟庆达提出的问题,“我是说,我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。教训啊,真是教训啊!”
“我想知道的是,金玉智是从哪儿调来的?”
“这个吗,哦,她是……”杨希业犹豫了,但他知道,想要推托是不可能的,“她是从华夏高技术研究所调来的。”
孟庆达找到正在停职接受审查的金玉智:“你在研究所时做什么工作?”
“他们没告诉我应该怎么说。”金玉智显得很窘的样子。
“他们是谁?”
“研究所呀!”
“别管他们,你自己要如实交待,为什么还要他们告诉?”
“我记不起了”
“这怎么可能呢?”
“您不要难为我了,我真的记不起了。”
孟庆达听了她的回答,如坠五里云中,感到颇有蹊跷,便直奔华夏高技术研究所去。
这个研究所在城市郊区,依山傍水,环境极为幽静。人事部门的一位干事十分肯定地说:
“我们研究所从来没有金玉智这么一个人。”
“这就怪了,他们明明说是从你们这儿调出的。”
“谁说的?”
“北方形状记忆合金公司的杨经理。”
“听说这家公司是我们研究所的老主顾,常在这里买些先进的智能设备,用在他们的生产线上。杨经理本人也常来……”
“他来找过谁?”
“他经常和我们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邵从柏打交道。”
“好,”孟庆达喜出望外,“谢谢你。”
他在三楼最里边一间试验室找到了邵从柏。
这间试验室非同凡响,除了具有恒温、恒湿、超净封闭空间外,还有许多孟庆达连看也没看过的各种现代化的先进设备、仪器。有一些叫不出名的设备,竟然能识别主人的声音,主人一招呼,它就自己走过来了。
站在眼前的就是邵从柏,他的头发已经脱了一大半,脑门上铮亮。那副大镜片眼镜和镜片后面炯炯有神的眼睛,更显示了他的学者风度。
孟庆达说明来意后,邵从柏对这位不速之客颇为不满,态度冷淡地说:
“我们研究的是技术,不是经济案件!”
说罢,转身便要走。
孟庆达见他态度这般生硬,便用好言相劝,好不容易才把邵从柏留住。
“我只是想了解一下,金玉智是从您这儿调出去的吗?”
“是又怎样?”
“她在您这儿,是干什么工作的?”
“研究。”
“研究什么?”
“这我不能告诉你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技术秘密。”
“她是怎么到您这儿来的?为什么你们研究所人事部门不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?”
“原因很简单,她不是通过人事部门调进来的。”邵从柏若无其事地说。
孟庆达惊愣了。
邵从柏从孟庆达的神情中,看出了几分苗头。他那胜过电子计算机的大脑里,早已反复考虑了几个来回。这件事的前因后果,与他的关系,他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。他不希望孟庆达再迫问下去,便把话题岔开:
“你不就是想了解金玉智受贿的根源吗?这样吧,我这里有一盘录像带,都是些和杨经理、金玉智有关的东西,你先拿去看看。”
说着,从抽屉里取出一盘录像带,递给了孟这个案子的纵深挺进,以便弄清它的背后,究竟还有没有点什么……
杨希业在经理办公室里见到孟庆达时,显得有些不自在。孟庆达开门见山地问他:
“金玉智是你从哪里调来的?”
“金玉智的问题,虽然我事先毫无所知,但我还是有责任的……”杨希业不知为什么并没有直接回答孟庆达提出的问题,“我是说,我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。教训啊,真是教训啊!”
“我想知道的是,金玉智是从哪儿调来的?”
“这个吗,哦,她是……”杨希业犹豫了,但他知道,想要推托是不可能的,“她是从华夏高技术研究所调来的。”
孟庆达找到正在停职接受审查的金玉智:“你在研究所时做什么工作?”
“他们没告诉我应该怎么说。”金玉智显得很窘的样子。
“他们是谁?”
“研究所呀!”
“别管他们,你自己要如实交待,为什么还要他们告诉?”
“我记不起了”
“这怎么可能呢?”
“您不要难为我了,我真的记不起了。”
孟庆达听了她的回答,如坠五里云中,感到颇有蹊跷,便直奔华夏高技术研究所去。
这个研究所在城市郊区,依山傍水,环境极为幽静。人事部门的一位干事十分肯定地说:
“我们研究所从来没有金玉智这么一个人。”
“这就怪了,他们明明说是从你们这儿调出的。”
“谁说的?”
“北方形状记忆合金公司的杨经理。”
“听说这家公司是我们研究所的老主顾,常在这里买些先进的智能设备,用在他们的生产线上。杨经理本人也常来……”
“他来找过谁?”
“他经常和我们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邵从柏打交道。”
“好,”孟庆达喜出望外,“谢谢你。”
他在三楼最里边一间试验室找到了邵从柏。
这间试验室非同凡响,除了具有恒温、恒湿、超净封闭空间外,还有许多孟庆达连看也没看过的各种现代化的先进设备、仪器。有一些叫不出名的设备,竟然能识别主人的声音,主人一招呼,它就自己走过来了。
站在眼前的就是邵从柏,他的头发已经脱了一大半,脑门上铮亮。那副大镜片眼镜和镜片后面炯炯有神的眼睛,更显示了他的学者风度。
孟庆达说明来意后,邵从柏对这位不速之客颇为不满,态度冷淡地说:
“我们研究的是技术,不是经济案件!”
说罢,转身便要走。
孟庆达见他态度这般生硬,便用好言相劝,好不容易才把邵从柏留住。
“我只是想了解一下,金玉智是从您这儿调出去的吗?”
“是又怎样?”
“她在您这儿,是干什么工作的?”
“研究。”
“研究什么?”
“这我不能告诉你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技术秘密。”
“她是怎么到您这儿来的?为什么你们研究所人事部门不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?”
“原因很简单,她不是通过人事部门调进来的。”邵从柏若无其事地说。
孟庆达惊愣了。
邵从柏从孟庆达的神情中,看出了几分苗头。他那胜过电子计算机的大脑里,早已反复考虑了几个来回。这件事的前因后果,与他的关系,他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。他不希望孟庆达再迫问下去,便把话题岔开:
“你不就是想了解金玉智受贿的根源吗?这样吧,我这里有一盘录像带,都是些和杨经理、金玉智有关的东西,你先拿去看看。”
说着,从抽屉里取出一盘录像带,递给了孟这个案子的纵深挺进,以便弄清它的背后,究竟还有没有点什么……
杨希业在经理办公室里见到孟庆达时,显得有些不自在。孟庆达开门见山地问他:
“金玉智是你从哪里调来的?”
“金玉智的问题,虽然我事先毫无所知,但我还是有责任的……”杨希业不知为什么并没有直接回答孟庆达提出的问题,“我是说,我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。教训啊,真是教训啊!”
“我想知道的是,金玉智是从哪儿调来的?”
“这个吗,哦,她是……”杨希业犹豫了,但他知道,想要推托是不可能的,“她是从华夏高技术研究所调来的。”
孟庆达找到正在停职接受审查的金玉智:“你在研究所时做什么工作?”
“他们没告诉我应该怎么说。”金玉智显得很窘的样子。
“他们是谁?”
“研究所呀!”
“别管他们,你自己要如实交待,为什么还要他们告诉?”
“我记不起了”
“这怎么可能呢?”
“您不要难为我了,我真的记不起了。”
孟庆达听了她的回答,如坠五里云中,感到颇有蹊跷,便直奔华夏高技术研究所去。
这个研究所在城市郊区,依山傍水,环境极为幽静。人事部门的一位干事十分肯定地说:
“我们研究所从来没有金玉智这么一个人。”
“这就怪了,他们明明说是从你们这儿调出的。”
“谁说的?”
“北方形状记忆合金公司的杨经理。”
“听说这家公司是我们研究所的老主顾,常在这里买些先进的智能设备,用在他们的生产线上。杨经理本人也常来……”
“他来找过谁?”
“他经常和我们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邵从柏打交道。”
“好,”孟庆达喜出望外,“谢谢你。”
他在三楼最里边一间试验室找到了邵从柏。
这间试验室非同凡响,除了具有恒温、恒湿、超净封闭空间外,还有许多孟庆达连看也没看过的各种现代化的先进设备、仪器。有一些叫不出名的设备,竟然能识别主人的声音,主人一招呼,它就自己走过来了。
站在眼前的就是邵从柏,他的头发已经脱了一大半,脑门上铮亮。那副大镜片眼镜和镜片后面炯炯有神的眼睛,更显示了他的学者风度。
孟庆达说明来意后,邵从柏对这位不速之客颇为不满,态度冷淡地说:
“我们研究的是技术,不是经济案件!”
说罢,转身便要走。
孟庆达见他态度这般生硬,便用好言相劝,好不容易才把邵从柏留住。
“我只是想了解一下,金玉智是从您这儿调出去的吗?”
“是又怎样?”
“她在您这儿,是干什么工作的?”
“研究。”
“研究什么?”
“这我不能告诉你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技术秘密。”
“她是怎么到您这儿来的?为什么你们研究所人事部门不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?”
“原因很简单,她不是通过人事部门调进来的。”邵从柏若无其事地说。
孟庆达惊愣了。
邵从柏从孟庆达的神情中,看出了几分苗头。他那胜过电子计算机的大脑里,早已反复考虑了几个来回。这件事的前因后果,与他的关系,他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。他不希望孟庆达再迫问下去,便把话题岔开:
“你不就是想了解金玉智受贿的根源吗?这样吧,我这里有一盘录像带,都是些和杨经理、金玉智有关的东西,你先拿去看看。”
说着,从抽屉里取出一盘录像带,递给了孟这个案子的纵深挺进,以便弄清它的背后,究竟还有没有点什么……
杨希业在经理办公室里见到孟庆达时,显得有些不自在。孟庆达开门见山地问他:
“金玉智是你从哪里调来的?”
“金玉智的问题,虽然我事先毫无所知,但我还是有责任的……”杨希业不知为什么并没有直接回答孟庆达提出的问题,“我是说,我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。教训啊,真是教训啊!”
“我想知道的是,金玉智是从哪儿调来的?”
“这个吗,哦,她是……”杨希业犹豫了,但他知道,想要推托是不可能的,“她是从华夏高技术研究所调来的。”
孟庆达找到正在停职接受审查的金玉智:“你在研究所时做什么工作?”
“他们没告诉我应该怎么说。”金玉智显得很窘的样子。
“他们是谁?”
“研究所呀!”
“别管他们,你自己要如实交待,为什么还要他们告诉?”
“我记不起了”
“这怎么可能呢?”
“您不要难为我了,我真的记不起了。”
孟庆达听了她的回答,如坠五里云中,感到颇有蹊跷,便直奔华夏高技术研究所去。
这个研究所在城市郊区,依山傍水,环境极为幽静。人事部门的一位干事十分肯定地说:
“我们研究所从来没有金玉智这么一个人。”
“这就怪了,他们明明说是从你们这儿调出的。”
“谁说的?”
“北方形状记忆合金公司的杨经理。”
“听说这家公司是我们研究所的老主顾,常在这里买些先进的智能设备,用在他们的生产线上。杨经理本人也常来……”
“他来找过谁?”
“他经常和我们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邵从柏打交道。”
“好,”孟庆达喜出望外,“谢谢你。”
他在三楼最里边一间试验室找到了邵从柏。
这间试验室非同凡响,除了具有恒温、恒湿、超净封闭空间外,还有许多孟庆达连看也没看过的各种现代化的先进设备、仪器。有一些叫不出名的设备,竟然能识别主人的声音,主人一招呼,它就自己走过来了。
站在眼前的就是邵从柏,他的头发已经脱了一大半,脑门上铮亮。那副大镜片眼镜和镜片后面炯炯有神的眼睛,更显示了他的学者风度。
孟庆达说明来意后,邵从柏对这位不速之客颇为不满,态度冷淡地说:
“我们研究的是技术,不是经济案件!”
说罢,转身便要走。
孟庆达见他态度这般生硬,便用好言相劝,好不容易才把邵从柏留住。
“我只是想了解一下,金玉智是从您这儿调出去的吗?”
“是又怎样?”
“她在您这儿,是干什么工作的?”
“研究。”
“研究什么?”
“这我不能告诉你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技术秘密。”
“她是怎么到您这儿来的?为什么你们研究所人事部门不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?”
“原因很简单,她不是通过人事部门调进来的。”邵从柏若无其事地说。
孟庆达惊愣了。
邵从柏从孟庆达的神情中,看出了几分苗头。他那胜过电子计算机的大脑里,早已反复考虑了几个来回。这件事的前因后果,与他的关系,他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。他不希望孟庆达再迫问下去,便把话题岔开:
“你不就是想了解金玉智受贿的根源吗?这样吧,我这里有一盘录像带,都是些和杨经理、金玉智有关的东西,你先拿去看看。”
说着,从抽屉里取出一盘录像带,递给了孟这个案子的纵深挺进,以便弄清它的背后,究竟还有没有点什么……
杨希业在经理办公室里见到孟庆达时,显得有些不自在。孟庆达开门见山地问他:
“金玉智是你从哪里调来的?”
“金玉智的问题,虽然我事先毫无所知,但我还是有责任的……”杨希业不知为什么并没有直接回答孟庆达提出的问题,“我是说,我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。教训啊,真是教训啊!”
“我想知道的是,金玉智是从哪儿调来的?”
“这个吗,哦,她是……”杨希业犹豫了,但他知道,想要推托是不可能的,“她是从华夏高技术研究所调来的。”
孟庆达找到正在停职接受审查的金玉智:“你在研究所时做什么工作?”
“他们没告诉我应该怎么说。”金玉智显得很窘的样子。
“他们是谁?”
“研究所呀!”
“别管他们,你自己要如实交待,为什么还要他们告诉?”
“我记不起了”
“这怎么可能呢?”
“您不要难为我了,我真的记不起了。”
孟庆达听了她的回答,如坠五里云中,感到颇有蹊跷,便直奔华夏高技术研究所去。
这个研究所在城市郊区,依山傍水,环境极为幽静。人事部门的一位干事十分肯定地说:
“我们研究所从来没有金玉智这么一个人。”
“这就怪了,他们明明说是从你们这儿调出的。”
“谁说的?”
“北方形状记忆合金公司的杨经理。”
“听说这家公司是我们研究所的老主顾,常在这里买些先进的智能设备,用在他们的生产线上。杨经理本人也常来……”
“他来找过谁?”
“他经常和我们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邵从柏打交道。”
“好,”孟庆达喜出望外,“谢谢你。”
他在三楼最里边一间试验室找到了邵从柏。
这间试验室非同凡响,除了具有恒温、恒湿、超净封闭空间外,还有许多孟庆达连看也没看过的各种现代化的先进设备、仪器。有一些叫不出名的设备,竟然能识别主人的声音,主人一招呼,它就自己走过来了。
站在眼前的就是邵从柏,他的头发已经脱了一大半,脑门上铮亮。那副大镜片眼镜和镜片后面炯炯有神的眼睛,更显示了他的学者风度。
孟庆达说明来意后,邵从柏对这位不速之客颇为不满,态度冷淡地说:
“我们研究的是技术,不是经济案件!”
说罢,转身便要走。
孟庆达见他态度这般生硬,便用好言相劝,好不容易才把邵从柏留住。
“我只是想了解一下,金玉智是从您这儿调出去的吗?”
“是又怎样?”
“她在您这儿,是干什么工作的?”
“研究。”
“研究什么?”
“这我不能告诉你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技术秘密。”
“她是怎么到您这儿来的?为什么你们研究所人事部门不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?”
“原因很简单,她不是通过人事部门调进来的。”邵从柏若无其事地说。
孟庆达惊愣了。
邵从柏从孟庆达的神情中,看出了几分苗头。他那胜过电子计算机的大脑里,早已反复考虑了几个来回。这件事的前因后果,与他的关系,他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。他不希望孟庆达再迫问下去,便把话题岔开:
“你不就是想了解金玉智受贿的根源吗?这样吧,我这里有一盘录像带,都是些和杨经理、金玉智有关的东西,你先拿去看看。”
说着,从抽屉里取出一盘录像带,递给了孟庆达。
“谁摄的录像带?”
“这不是用摄像机摄的,而是通过我发明的一项新技术――心灵感应技术获得的。”
“什么‘心灵感应’?”
“就是脑电波感应录像技术。”
“怎么感应?”
“我这项新技术能使金玉智在杨经理身旁‘感应’出他的脑电波,然后再通过一架专用的微型录像机,录制到录像带上。”
“你们合伙窃取他的脑电波?”
“不,这只是一种研究。”
“杨希业知道你们这样干吗?”
“不知道。这个课题是绝对保密的,具体内容就是我们的研究所长也不知道。”
孟庆达意识到事情更复杂了,拿着录像带下意识地反来复去看了一遍。
“请您把录像机接通,我想现在就在您这儿看。”
三、“心灵感应”
显示屏上出现了彩色图像:杨希业在一个会场上,正在给公司里的职工作报告。会场上很安静,看来他的报告颇精彩。
“这是通过金玉智眼睛看到的情形。”邵从柏介绍着。
“廉政建设的成败,是关系到国家命运的大事,当然,也是关系到我们公司声誉、前途和命运的大事。我们公司的各级干部,都必须做到廉政,不准以权谋私,即使是为全公司职工谋福利,也决不准许滥用职权!”杨希业打着手势,说得慷慨激昂。
显示屏上的图像一闪,画面转到了经理办公室内,杨希业在办公室里看报,看了一段,抬起头来对画面外的金玉智说:
“真不像话,一个小小的乡镇企业,不到半年就花了三万三千元的招待费。这种大吃大喝现象,真是到了非解决不可的时候了!”
显示屏又是一暗,画面转到了海上。在一艘豪华的游艇上,几十桌海味宴席把甲板挤得满满的。杨希业举着一只碗大的酒杯,向那些穿得并不考究、但吃得非常挑剔的宾客敬酒:
“俗话说得好:感情浅,点一点;感情深,一口闷。现在是考验诸位对敝公司的态度的时候了。好,让我们为诸位与敝公司的长期合作与永恒的友谊干杯!”
杨经理的话音还没落地,甲板上的宾客兴奋地频频举杯,一饮而尽。大家吃呀,喝呀,情绪越来越激奋。不一会儿,堆得像一座小山一样高的珍稀菜肴,被吃得一干二净;一瓶瓶原装名酒佳酿,被喝得七倒八歪。狂热的宾客开始争吃盘子和杯子,接着又像一群蝗虫似的,又把桌椅吃得净光。金玉智耐心地劝说宾客们不要再吃了,但谁也不听她的。此刻,发疯似的宾客们,又抢着拆卸游艇上的钢板、木材,一块一块啃吃下肚。当人们开始吃甲板和船体时,杨希业高举着双手,声嘶力竭呼喊着:女士们,先生们!不要吃了,再吃游艇会下沉的!他又对金玉智下令:“赶快取出五万元现金,用飞机接特级厨师来上灶,再摆上几十桌最好的宴席,让他们吃好喝好,快别再啃船帮了!”
高贵的宾客们谁也不理睬他,照吃不误。游艇突然下沉,杨希业挣扎着:
“我早就说过,不让大吃大喝不行,不吃不喝经济就要滑坡。是我没让他们吃饱吃好,游艇才沉没的,我有责任呵!”
随着显示屏变暗,画面又转了。这是在天空的白云里。杨希业悠然自得地躺在那飘浮不定、软绵绵的云朵上。天空里突然出现了一群长着翅膀的飞人。飞人纷纷向杨希业飞来,双手捧着大小不一的红包。杨希业微笑着一一接了过来,放在云朵上当作铺垫。云朵消散了,杨希业躺在不计其数的红包堆成的铺垫上,在天空里浮来飘去。金玉智出现了;“杨经理,您不是说不收红包是职业道德的要求吗?”
“你懂什么!当头头的也够辛苦的了,多拿点奖金、多得点好处、收一点红包也是应该的。再说,不要白不要嘛!”
一阵狂风把红包全都吹跑了,失去支撑的杨希业惊魂失魄地从天上掉下来……
四、法律责任
“这样看来,苏小姐说的金玉智和杨希业关系暖昧,是真有其事了?”孟庆达回家吃过晚饭,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,脑海中还想着白天看过的那盘录像带上的情节。
第二天一上班,孟庆达又打电话给杨经理,要他在办公室等他。不多久,孟庆达已经坐在杨经理的办公室里。
“有人反映,你和金玉智关系暖昧。”孟庆达单刀直入。
“这根本不可能。”杨希业回答得十分肯定。
“怎么不可能,我已掌握了确凿材料,你在公司值宿睡觉时,她就在你的身旁。”孟庆达不无讥讽地说。
杨希业凄凉苦笑,心里嘀咕,现在有些人也真够讨嫌的了,制造莫须有的桃色新闻,叫你有口难辩,也真够损的!他心里却十分矛盾:不说吧,跳到黄河洗不清;说吧,又……他犹豫了好一阵,才说:
“我本不想说,没想到有人给我告黑状,要我背这个黑锅,我就实话告诉你吧―一金玉智不是女人!你说我们的关系还有什么暧昧不暧昧的?”
“难道她是男的?”
“为什么要是男的呢。”
“她究竟是什么人?”
“她是一个机器人!”
孟庆达实在感到意外,不由得“啊”了一声。他处理过许多棘手的案子,但像这一次的情况,还是头一回遇到。按理说,这样的结果,他本可以就此不管,因为他监察的对象是作为干部的人,而不是什么机器人。但机器人为什么要受贿呢,难道它也喜欢钱?还有。它怎么也会受贿,是在哪儿学会的?哦,对了,准保是那个程序,那个能控制机器人一切的程序。看来,这可能是一个隐蔽得很深的案子,有那么一只黑手,编制了可以受贿的程序,从后面控制着金玉智,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。想到这些,孟庆达的职业激情涌上心头,不弄个水落石出,决不善罢甘休。
过了一天,取消了对金玉智的停职审查。金玉智主动找到孟庆达:
“真对不起,我没和您说实话。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是机器人,瞧不起我。”
孟庆达看着她那楚楚动人的神态,心里不由得暗暗惊叹:人类竟然能用科学技术创造出这样的杰作来。
“就没有别的原因了?比如,为了杨经理。”
“这您也知道了?那我就说。”金玉智莞尔一笑,“您知道机器人三定律吧……”
“这我倒没听说过。”
“这第一条定律就是机器人不得伤害人,也不得见人受到伤害而袖手旁观。所以,如果我承认我是机器人,受贿的法律责任不能由我承担,那不就会伤害到杨经理么,再不然就会伤害创造我的研究所了。”
“这么说,你是完全服从人们给你编制的程序、下达的指令喽?”
“那当然。”
看来,问题的症结还在那个研制机器人的华夏高技术研究所。
五、逻辑障碍
为了缓和气氛,孟庆达把邵从柏约到研究所附近的一个公园茶座里。
这一回,邵从柏主动谈起来:
“你知道了?很遗憾,我和杨经理签了协议,双方都有绝对保密的责任,违反了,就要负违约的责任。再说,这项机器人研究的经费也是杨经理他们公司提供的,先前我要是张扬出去,那这项科研经费不就断了来路?现在既然他先违约了,那我也就没有必要再保密。”
孟庆达听他这么说,以为他乐于配合了,很高兴,便直截了当地问:
“你在给金玉智编制的程序中,是否包含有容许受贿的程序?”
没想到邵从柏听了这话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显得很激动,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。
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!难道我是教唆犯?”
孟庆达弄来两杯饮料,递给邵从柏一杯:
“您别激动,我没那个意思。”
“你想知道什么吧!”邵从柏还是没好气。
“您能谈一谈,控制金玉智思维的程序是怎样确定的?”
“好吧,我告诉你。”邵从柏心绪平静了些,“以前,北方形状记忆合金公司杨经理曾在我们这里订制一台机器人,当然也是秘密的。这台机器人是在第七代电子计算机的基础上研制的,它和真人的思维方式几乎没有什么区别。但它是很本份的机器人,执行人的指令一丝不苟,绝不会自作主张。如果让它当会计员或图书馆借书员,一定很称职。可是,杨经理非让它当他的特别助理,就在些难为它了。不久,杨经理感到,它太死性,处理不了当前灵活多变的复杂的公共关系。他提出,宁愿付出更多的经费,也要再订制一台能够不断从周围环境中自行学习新的东西、能够根据客观需要灵活自如地处理各种复杂问题的机器人。此外,为了能按照他本人的意图办事,执行他的指示不走样,他还要求这台机器人要具有他本人的一切知识、经验、能力、思想和风格,甚至应该有相同的思维方式。”
“原来如此,”孟庆达心里想,“这是一台具备自学能力的机器人。难怪它刚去公司当特别助理时,什么都照着文件死搬硬套,后来学会了灵活处理。甚至学会了应付上级。看来,社会上的不正之风它也没少学,最后连受贿也学会了。可这受贿只是社会影响造成的吗?难道杨希业对它就没有影响?”
“您在编制控制金玉智的程序时,关于杨希业的那一套,是根据什么确定的?”
“当时,公司送来了一套关于他们经理的材料,”邵从柏说,“有一份组织上的鉴定意见,还有……”
“您能不能具体一点儿?”
“我把这一套材料带来了,你看看。”
这些材料里有杨希业被评为省优秀企业家的事迹,被评为省劳模的证书和评语,公司总结的杨希业十大工作方法,以及省报上发表的一篇专访:《为政清廉的榜样――记北方形状记忆合金公司经理杨希业》,此外,还有两盘记录杨经理工作、谈话、演讲的录像带。孟庆达仔细看了一遍,“要是按这些材料来说,杨希业几乎是一位没有缺点的人。”
“至少从材料上看是这样,”邵从柏赞同地说,“当初公司方面也是要求我们通过程序的编制,使金玉智成为象杨希业一样完美的人,一个能不断自学的人。”
照这样说来,还不能说金玉智受贿是受了杨希业的具体指令造成的,充其量,也只能说是受了杨希业的影响。现在剩下来的问题是,华夏高技术研究所编制的程序,是不是造成金玉智受贿的直接原因?孟庆达想到这里,又问:
“您是怎样实现这些要求的呢?”
“说实话,有许多技术细节,至今仍然需要保密,所以我只能概括地谈一下。”邵从柏歉意地笑了,“这是我们研究所在原有机器人基础上,在人工智能方面作了全面的突破性的工作。首先研制了生物芯片,接着又攻克了神经元网络计算机的难关,发明了超大规模知识信息处理系统,改进了超快速光集成电路,实现了对不完整信息的多侧面的直觉思维,最后构成了有自学能力的机器人――金玉智。”
孟庆达喝了口饮料,眼光朝着远处的一座凉亭,似乎很随便地问:
“对于金玉智的受贿行为,您怎样解释呢!”
邵从柏无言以对。
“我听说您在设计程序时,考虑了机器人三定律,这当然包含了机器人应服从人的一切命令这一点。那么,在国家、集体、个人三者利益关系上,在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的关系上,在遵纪守法上,你对机器人是如何下达指令的呢?”
“你倒挺在行。坦白地说,这正是我当时最感困惑的地方。”邵从柏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,“起初,我把遵纪守法做为金玉智一切行为的先决条件,但杨经理决不同意。”
“他不同意?”孟庆达神情严肃起来,急切地问,“他是怎么说的?”
“杨经理非常强调整体效果,他坚持公司的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并重,不能分出谁优先,谁其次;完成公司的经济指标与遵纪守法并重,不同意机械地把经济指标放在第二位。对我来说,这在机器人电路的逻辑关系上是很难处理的,最后只好用数学关系来权衡利弊,决定‘是’‘否’。现在,我终于明白,这原来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障碍――”,
“什么障碍?”
“研制机器人的逻辑障碍!也就是说,那些连人也没搞明白的逻辑关系,对具有直觉思维能力、能够自学的机器人来说,同样也是无能为力的。换句话说,人没给机器人找到正确的思维方法,机器人也不会给人找到正确答案。”
六、该下结论了
特种材料总公司监察处通知孟庆达,处领导要在第二天听取孟庆达关于金玉智受贿问题的全面汇报。孟庆达这一天下午都在紧张地准备着汇报材料。他知道,按照他们监察处处长的工作习惯,汇报到最后,还得提出自己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案,否则处长是不会放过他的。
忙了一个下午,汇报材料总算写出来了。可是,这案子究竟该如何处理,他却感到很为难。
下班后,他回到家里,没料到公司的设备工程师早就在他家里等着他。设备工程师一见到他回来了,没顾得上寒喧,就连珠炮似地说开了:
“听说金玉智受贿案就要处理了,有人说这事发生在机器人身上,责任是我们管设备的,因为机器人不是人,而是设备。当然,机器人不能承担刑事责任和民事责任,但这也不是由于设备故障造成的。根本没有发生什么故障,一切都是按程序进行的,这怎么能怪我们没管好设备呢?”
“你先别着急,我们还没确定谁应对这一受贿事件负责,”
“要找责任者也不难,一切问题都出在它的自学程序上。谁编的这程序?谁允许机器人自己学习新知识、自行处理新问题?很显然,都是华夏高技术研究所他们干的。我看,要追责任就该追他们的责任。”
孟庆达耐心地向他解释,现在还不能这样确定。设备工程师不以为然地告辞了。
晚饭还没吃完,邵从柏一脸怒气走了进来。
“老孟,这也太不公平了。怎么,听说机器人受贿案要由我们研究所负责,要由我负责?要抓,把我抓去好了!我不是把金玉智思维中有关廉洁问题的录像全都展示给你看了?我们编的只是一种通用的自学程序,并没有让它去学那些不正之风。要找根源,从显示屏上看,不也很清楚吗;正是杨希业的思想、意识,才是导致金玉智受贿的根源。”
“你认为应该由杨希业来承担这次受贿的责任?”
“金玉智之所以受贿,不正是受了杨希业梦境中的思想影响。”
“但要杨希业对自己梦境中的潜意识负责,他一定很难接受。”
邵从柏刚走不久,电话响起来了。孟庆达听得出,这是杨希业的声音:
“孟监察,我告诉你,我老杨也不是好欺负的,你们别以为我老杨不识数!我没往自己兜里揣过公司的一分钱,想算我受贿,办不到!说我教唆机器人犯罪,更是无稽之谈!难道我做个梦也要负责?况且它窃取我的梦也没经过我同意!”
孟庆达想解释几句,不料杨希业早已把电话挂断了。
孟庆达实在感到非常疲倦,便和衣倒在床上。不料门铃又响了起来,他爱人去开门,来访的竟然是苏小姐。
“老孟他今天身体不舒服,已经睡了。您有事,明天到他办公室去说吧。”
“既然孟监察睡了,我就不进去啦。金玉智是机器人的事,你一定听说了吧。当初我就看它装模作样的,说起话来也有点怪声怪气。我早就感到它和咱们人不一样,有点怪,不是吗!现在果然是个机器人。不谈这个啦,我有一句话要请你转告孟监察:听说有人要把金玉智受贿归咎为社会影响,这完全是替杨经理推托责任的说法,我决不会同意这种说法的!”说罢,便扬长而去。
这一夜,孟庆达一直没有睡好――明天拿什么解决方案去见处长呢?